圖文提供/魅麗雜誌
憤青儘管不死,但是年華一樣會逐漸老去,思維也會隨著歲月轉折與變化,曾經讓人捉摸不定的浪子歌手羅大佑,如今已經當了半年的爸爸。
不停閃動的鎂光燈和嘰嘰喳喳的媒體聯訪終於落幕,已經換下燕尾服,穿上自己平常貫穿牛仔褲和襯衫的羅大佑回到大廳裡,趁著訪問前的空檔,坐上鋼琴琴椅,自顧自地彈了起來,先是不成篇章隨興而為,聽來哄隆隆的幾小節低音,慢慢的,不知道是貝多芬還是蕭邦的鋼琴曲旋律逐漸成形,叮叮咚咚,自在跳躍,然後好像興致盡了,或者剛剛在媒體前總不能全然自己的委屈舒展了,琴音嘎然而止。當鋼琴的餘韻漸漸消散,音樂家也漸漸從純然的音樂世界中,回到現實之境,他走下台來,我們的訪問於是開始。
嬉皮醫生老爸
開啟矛盾音樂創作路
當我越試著探究羅大佑,越發覺得他是個謎團,或是一個矛盾體。他是生於高雄的客家人,父親是醫生,但被羅大佑戲稱為嬉皮醫生,因為羅爸爸有了錢不買別的,只買樂器、音響和唱片,古典、流行、西洋、東洋等無所不包,於是耳濡目染之下,無意間開啟了羅大佑音樂生命的源點。除了聆聽,他十五歲開始把玩父親買的電子琴,從此鍵盤樂器成了他音樂創作上的根本。也許有那麼幾分早慧與聰穎,三年後他加入學生樂團,沒多久就發表第一首作品《歌》,後來成為電影《閃亮的日子》裡面的插曲,這時他才二十歲。
而在那一年,他也寫下專輯《之乎也者》中的名曲《鄉愁四韻》,這首歌改編自詩人余光中的詩作,裡面充滿了對遙遠中國的懷想,但是不過幾年之間,他也寫下另外一首撞擊台灣當代社會的名曲《鹿港小鎮》。這時他的情感投射不再虛幻,而是腳踩著台灣土地的謳歌。爾後三十幾年間,他的音樂之旅,腳步從來不曾停止。有時候是慷慨激昂的國族凜然大義,或令人暢快,或令人低迴;有時候是夢境裡依然要讓人拭淚的情曲,引人傷懷;還有更多是他對社會的關照與他對世界的期盼。他說,自從他知道有一個職業叫做Singer-Song-Writer之後,他就決定走到台前,唱自己的歌。
從不排斥當醫生
但抵擋不住對音樂的愛
成為歌手之前,羅大佑的職業是醫生,甚至到後來成為充滿爭議的歌手,初期也都是以副業的形式參與,一個從小熱愛音樂的人,如何成為穿白袍的醫生?我不禁有此疑問。「這應該是從小的訓練,環境使然吧,而且也算是蠻能得心應手的工作,我從來沒有排斥當醫生。只是後來對音樂的喜愛太大,才變成專業的音樂人。」
當羅大佑在一九八二年發表第一張專輯時,唱片一出,全台哄然。在那個流行歌曲還要經過新聞局檢查的時代,他的歌聲實在太過尖銳,令的當權者掩起耳朵還是覺得難過。但是聰明如他,卻以詩般的詞語,將種種批判隱喻於歌聲之中,「第一張唱片是我自己出錢錄製,那時候和張艾嘉成立了果實音樂,自己做唱片,最大的好處是完全不受限制,音樂的型態也好,訴求也好,都可以自己完全掌控,不受別人左右。」
然而唱片製作可以自己完成,發行依然需要唱片公司的協助,於是羅大佑帶著完成的母帶四處尋找唱片公司,歷經多次碰壁,終於被剛成立不久的滾石唱片接受,從此兩者展開了長期的合作。
從白袍到黑衣
掙脫身分的期望
在那個保守的時代,羅大佑的歌曲充滿震撼力,他當時的形象,也跌破眾人的眼鏡:燙起卷髮,穿著黑皮衣,帶著大框的黑墨鏡,儼然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其實裝扮成這樣,是我自己的主意,有一回我去朋友常去的咖啡店,就這樣打扮,大家嚇了一跳,卻又覺得這樣很有意思。但是對於我自己而言,這是身分的偽裝,平常我是醫院裡的醫生,但是裝扮成這樣,就是一種快速的跳脫,原本社會對我原本身分的期望都可以置之不理,等於是做一個全新的人,彷彿自己這樣就安全了。」
作為一個曾經貼滿「抗議歌手」標籤的音樂人,羅大佑曾經背負著外人難以想像的壓力,後來甚至離開台灣,常居美國和香港。後來他寫下《昨日遺書》這本自述,並且自費出版,這彷如當年自費錄下第一張唱片一樣,當他想要說出自己心裡的話,不但不計代價,也無人能擋。
《昨日遺書》是他告別過去的公開宣言,從此羅大佑的音樂風格丕變,過去的憤青彷彿失去顏色,接下來推出的唱片,嘲諷依然有之,但是隱喻性格更為強烈,甚至音樂風格上也更貼近市場與流行。但是就像他在書中說的:「音樂像肉體一樣是不會撒謊的。」這些曾經被稱為後羅大佑時期的作品,依然充滿對社會的觀察並且忠實反應自己的生活體驗。
對於他自己的創作歷程,羅大佑這樣說:「其實不再寫那些聲調特別高亢的歌曲,就和當初我寫那些帶有批判色彩的歌曲的原因一樣,沒有人做的事情,我特別有興趣。當社會需要討論一些嚴肅的議題,為什麼我不能用優美的曲調來帶領這些東西?效果一定更好,而且一定有市場。當全世界憤怒的聲音已經夠多了,網路上每天鬧哄哄,已經不缺我羅大佑的嘶吼,那我為何不寫一些別的音樂。事情過熱,就需要冷卻,太冷了,沒人理會,就需要加溫,這樣世界才會平衡啊!有人就說,迪斯可音樂最大的用處是,當你在舞廳被轟炸一輪之後,走出來會發現,這世界好安靜,好平和,這就是反差的價值。」
不婚憤青轉慈父
生命不必講求效率
從前我們在他歌聲中,在媒體上揣測琢磨,到底他情歸何處?到底有沒有愛人同志?這一切隨著他無聲無息的結婚生子,一切塵埃落定,談到自己的女兒,羅大佑笑逐開懷,自謂是隨時聽候女兒差遣的奶爸,「這是我期待的新生命,也是全新的體驗,甚至讓我學到很多事情。她沒有效率可言,生命總是有自己的節奏,只能一點一滴的長大,完全勉強不來。我甚至已經為她寫了一首歌,叫做《情債》,說的其實就是人和人之間、親子等等的情感。」
為了活的自在,羅大佑近年來選擇住在香港,他認為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負擔最輕,可以活的很簡單。如今他卻選擇在黃昏將近的熟年迎接自己的下一代,原本不需負擔,不受束縛的生活,現在卻承受著最難棄離的親子感情,這一切看似矛盾,似無情又似有情,簡直難以捉摸。
也許箇中的答案得從羅大佑回答我們關於幸福和音樂創作的話裡尋找:「幸福必須要有對比,才能襯托出來,你要經歷不幸,才能體會幸福的滋味。它也像健康,要有一個氛圍,不能一個家庭裡面,只有一個人健康,其他的人都不健康,這樣不會快樂,氣氛也不對。幸福也是,周圍所有的人都要幸福,才是幸福。而創作的迷惑,永遠都存在,其實那就像人生。」
resource: http://mag.chinatimes.com/mag-cnt.aspx?artid=19035&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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